传媒娱乐主义解读

佶蜾蜈乐主义评庆　■石磊　以《娱乐至死》与《童年的消失》而　为中国读者所熟悉的世界著名传媒文　化研究专家、美国教授尼尔・波兹曼　２０ｏ３年１Ｑ月辞世的时候，他的死讯　即使在美国也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注，　当时的大众传媒正热衷于施瓦辛格竞　选州长的戏剧性进展。不过，这对波兹　１５％，而１９９７年这个比例为２５％：　４０％。在平日的节目里，警匪新闻、两　性关系新闻成了不可或缺的题材。　在中国，许多传媒干脆明确宣布以娱　乐为主，例如湖南卫视定位为“快乐　中国”，四川Ｉ卫视定位为“天下故事”　的作用，当代文化正在变成一种“视觉　文化”，传媒文化的视觉转向为娱乐主　义的盛行推波助澜。　随着后工业化阶段的到来，人类　进入消费社会，市场供大于求的矛盾　日益尖锐。大众传媒不可避免地担当　起刺激消费欲望的重任，传媒与商家　等等。总之，在娱乐业时代，传媒在内　曼来说可能并不是遗憾却反倒是安　容上娱乐性节目所占的比重上升，新　慰，因为这恰恰验证了他的理论。他曾　闻节目（版面）比例下降已成为不争　预言，传媒对于政治竞选的报道将越　的事实，传媒总是竭力从严肃的政　来越多地采用好莱坞式的娱乐模式。　治、经济新闻中挖掘娱乐价值，新闻　谁不愿意娱乐呢？尤其在竞争日　和娱乐互相渗透，其界限越来越模　益激烈，人们的压力与日俱增的今　糊。传媒分析家本・巴路迪肯用“ｉｎ．　天。但是，波兹曼为什么会担心娱乐　ｆｏｔａｉｎｍｅｎｔ”（信息娱乐）一词来表述这　至死呢？在笔者看来，他是对传媒娱　种新闻与娱乐合流的趋势。　乐主义的担忧。　二、欲望：大众、传媒、资本　一、娱乐：超意识形态　的合谋　心理学家威廉・斯蒂芬森将人类　欲望以及其中潜藏的巨大能量　的传播行为看成游戏。他在《传播的　是随着工业革命和资本主义的发展　游戏理论》一书里，集中谈的不是传　而充分释放的。从１９世纪末开始，传　播旨在实现改变的工具行为，而是一　统社会向现代社会演进，“熟人社会”　种满足感和快乐感的游戏行为，阅读　变为“陌生人社会”，个人处于心理上　新闻就是一种没有报偿的“传播——　与他人隔绝的疏离状态，在这样的社　愉快”。人们沉溺于传媒中的凶杀、暴　会里，人类吃惊地发现自己成了“孤　力、庸俗、浅薄等内容，就如同在棋盘　儿”，对于娱乐的欲望比以往任何时　上拼拼杀杀，无非也是玩耍，不必为　代都要强烈。　此大惊小怪。　这反映在社会思潮上是１９世纪　波兹曼则认为，“娱乐”已赢取我　末２Ｏ世纪初兴起的非理性主义和兴　们这个时代“元媒介”的地位，尤其在　起于２Ｏ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后现代　大众文化语境中，由印刷机开创并延　主义。非理性主义重视情感与直觉，　续经年的所谓“阐释时代”已然让位　认为冲动、欲望、本能等内在力量在　于由电视机开创的“娱乐业时代”。他　决定人类行为时，比逻辑思维更重　说：“问题不在于电视为我们展示具　要。后现代主义强调批判与解构，世　有娱乐性的内容，而在于所有的内容　界成了“游戏”的世界，娱乐与游戏成　都以娱乐的方式表现出来，……娱乐　为反抗与解构的重要手段。　是电视上所有活动的超意识形态。”　大众传媒的出现与发展，对于娱　娱乐不仅在传媒上成为所有话　乐欲望的满足与推动起到了关键性作　语的象征，在传媒下这种象征仍然统　用。１９世纪末，西方大众报刊的产生　治着一切。历史学家威廉・麦克高希　与发展几乎伴随着“黄色新闻”的盛　在他的著作《世界文明史——观察世　行。留声机和电影的出现，产生了以　界的新视角》一书中将“娱乐”作为当　“记录”和“复制”为主要特征的传统音　下文明的“主旋律”来看待，认为当代　像业，“在场娱乐”变成“传媒娱乐”，人　文明是一种以娱乐为中心的文明。他　们不需直接出场通过传媒获得娱乐。　认为尽管文化技术和权力组织都是　广播电视的出现，意味着“在线传媒娱　文明中的决定因素，但以文化技术的　乐”，人们可以通过在线实时收看节　回顾作为开始可能更好。文化技术可　目。而计算机、互联网和数字技术的出　以是表意文字、音标字母、印刷技术、　现，开启了“互动式传媒娱乐”的新时　电子影像、计算机或数字技术。　代。方兴未艾的手机、移动电视等新的　传媒内容与形式的变化为这些　流媒体，使娱乐变得更加便捷。电子传　理论提供了现实依据。美国新闻工作　媒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推动着　者协会ｌ９９８年底的一项研究表明。　世界范围内的一个显著变化就是视觉　１９７７年美国ｌ６家重要媒体传统的硬　形象（包括图像和活动影像）在传媒内　新闻与娱乐性新闻比例为３２％：　容表达和受众吸引中起着越来越重要　在其中获得巨大的商业利益。在相当　的意义上，大众传媒是消费社会与娱乐　主义的推行者、建构者与同谋者。传媒　在满足欲望的同时，又在制造欲望，甚　至于人们不再按照自己的需要生活，　而是把因传媒诱导的欲望当作自己的　欲望，传媒成为欲望的生产机器。　至此，我们可以提出“传媒娱乐　主义”的概念。在当今这样一个传媒　化生存的社会里，传媒不仅满足人们　娱乐的一般需要，更为重要的是不断　创造人们对于娱乐的新欲望，刺激和　引导新的消费需求以实现其商业利　益。传媒娱乐主义是大众、传媒和资　本的合谋。其产生与发展是随着工业　革命和资本主义的发展，尤其是进入　后工业社会和消费社会后，人类进入　娱乐文明和娱乐业时代以后的必然　产物。传媒娱乐主义主要的实现手段　是神话，最典型的表现是媒体奇观。　三、神话：符号的大众狂欢　罗兰・巴特从结构主义符号学的　角度出发认为欲望时代的大众文化　就是神话。“神话是一种传播的体系，　它是一种讯息。这使人明白，神话不　可能是一件物体、一个观念或者一种　想法：它是一种意指作用的方式、一　种形式。”＠巴特将符号表意的过程分　为三个层次，即明示义、隐含义与神　话。明示义指的是符号最基本最明显　的意义；隐含义是指社会文化所赋予　的符号意义，受到解释者的动机、目　的等意识形态的影响；而神话则是一　种将事物概念化来理解事物的方式。　现代传媒的声情并茂和灿烂斑　驳使得现代神话分外饱满和光彩夺　目。药丸会旋转翩翩起舞，冰箱会自　动奉献出美味佳肴，高保真音箱会主　动搜索最优美的乐曲。不仅如此，传　媒强大的议程设置功能还大大扩展　了神话的言说领域。财富神话、灰姑　娘神话、健康神话、新男（女）性神化　等等，不一而足。现代神话不断产生　又不断消亡，像流行时尚一样飘忽不　定。电影被称为梦幻工厂，在两个小　时或更短的时间内，一个神话便在影　■■界　瑚６・２　目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院或电视机屏幕前完成。在这些神话　奇观，以乔丹和耐克为代表的体育　奇观的迷雾，分析其中的社会语境、　　的演绎中，大众心中的某种欲望得到　文化奇观，以克林顿性丑闻和弹劾　意识形态及其复杂的社会冲突。暂时的疏泄和满足。神话的种子其实　案为代表的政治文化奇观，以《Ｘ　档案》为代表的电视文化奇观。娱　早就埋在人们的心底。　被称为“互联网五大奇女子”的　木子美、竹影青瞳、流氓燕、红衣教　乐和奇观已经通过各种新形式进入　政治、经济、社会和日常生活的各　个领域。文化理论家尼尔・盖博指　出，在媒体奇观时代，生活本身已　经被电影化，我们像制作影视作品　五、媚众：娱乐至死的“新世　界”　一主、芙蓉姐姐，她们的神话是“灰姑娘　神话”的现代版。不同的是，她们遇到　的不是白马王子，而是以出位的言　行、火辣的身体、暧昧的文字、性话题　的冲击力赢得网民的眼球，带来了大　众的狂欢。难怪人们感叹：“中国人真　赫胥黎在《美丽新世界》里提出了　个著名的预言：我们的文化将成为　充满感官刺激、欲望和无规则游戏的　庸俗文化，人们因为娱乐而失去自由。　那样来构建我们的生活。在这场规　他的预言在美国等地可能正在成为现　模宏大的无休止的演出中，我们既　实，那将是一个娱乐至死的“美丽新世　界”。“如果一个民族分心于繁杂琐事，　是演员，又是观众。　新闻界　・２　囝　是变了……曾经推崇的温良恭简让　在中国，媒体奇观正蓬勃发展，　淡化了，现在流行的是要勇敢地展现　并形成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化症候。　自我，一定要勇敢！以前是害怕变化，　近年来一些新闻事件被炒作成媒体　现在是唯恐不能求新，关键是要创　奇观，比如皇马中国行、张国荣逝　新！以前是保守地试探着新来的事　世、香港《东周刊》裸照事件、中　物，现在是就怕拿来得不够快，赛点　国第一人造美女郝璐璐、张默打人　就是快！”④也许，这正是神话产生的　事件、马加爵事件，还有前面谈到　原因，在她们的身上，很多人看到了　的超级女生，等等。在马加爵案件　自己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她们因此　的报道中，传媒不仅详细报道了追　成了象征符号。湖南卫视的《超级女　踪、查找、拘捕、狱中、审判等全　生》是２０ｏ５年最火暴的娱乐节目，也　过程，还大肆挖掘出一系列相关的　是近年来最为盛大的全民狂欢。“‘狂　新闻，比如马的家人、马的生活习　欢’所推崇的颠覆性，‘狂欢’所钟爱　惯和心理状况分析等等。社会上还　的去中心化，‘狂欢’所尊奉的边缘　衍生出一些关于马加爵的搞笑故事。　化，‘狂欢’所追求的自由化，使人们　一个血腥残暴的凶杀案和严肃的社　体悟到了被压抑的感性生命的解放　会问题，演变为一场闹嚷嚷的媒体　形式的中国镜像。”⑤　奇观。　四、奇观：信息娱乐的盛宴　在各种各样的媒体奇观中，没　有什么比恐怖奇观更令人震撼。长　２０ｏ３年的伊拉克战争，在传媒　期以来，恐怖分子构建了很多媒体　上尤其是在电视的直播上变成了一　奇观来吸引全球目光，以达到自己　部影像，观众看到的是一个个类似　的政治目的，　“９－ｌ１”奇观将其发　于好莱坞大片的奇观场面：对巴格　展到了极至。而在“９・ｌ１”后的反　达空袭的直播画面犹如一场盛大的　恐战争中，美国政府用了同样的奇　焰火晚会再现的是影片《独立日》　观手段作为回应。政治本来是严肃　的高潮段落；美国军车穿越沙漠的　的，近年来政治奇观的大量出现却　画面再现的是奥斯卡经典片《阿拉　表明，要想成功地将某项政治意图　伯的劳伦斯》中的场景；　“上阵父　付诸实现，需要精心策划和实施与　子兵”的炒作明显是借用二战题材　之有关的媒体奇观。２００４年台湾省　电视系列剧《兄弟连》的情节；而　令人扑朔迷离的所谓“总统大选”　拯救失踪女兵林奇更是《拯救大兵　就是一场罕见的超级政治奇观。　雷恩》的搬演。　“３．１９枪击陈水扁事件”是这一奇观　这究竟是战争还是电影，是媒体　的高潮。随后围绕枪击的一系列事　的新闻报道还是好莱坞的大片？也许　件，包括选举投票形势的逆转，要　两者已经合二为一，新闻娱乐化造就　求对枪击事件的调查和后来调查结　了一个个“媒体奇观”。随着信息娱乐　果的公布，以及游行示威等等，人　社会的到来和技术资本主义的发展，　们已经分不清楚是政治的需要产生　我们正掉进一个“信息”和“娱乐”　了媒体奇观还是传媒将政治奇观化。　的快速漩涡中，信息和娱乐领域已经　传媒文化领域从来都是各种意　融为一体。　识形态和权力争斗的场所，媒体奇　美国传媒文化学者道格拉斯－凯　观本身往往构成了一个推行霸权和　尔纳将媒体奇观定义为“那些能体　抵抗霸权共存的话语场。在克林顿　现当代社会基本价值观、引导个人　性丑闻的奇观中，美国共和党中的　适应现代生活方式、并将当代社会　保守派试图通过炒作达到弹劾他的　中的冲突和解决方式戏剧化的媒体　目的，然而这场政治奇观却出现了　文化现象，它包括媒体制造的各种　“回火”效应——在经历了这场具有　豪华场面、体育比赛和政治事件。”　负面效应的媒体奇观后，克林顿的声　‘　如，以麦当劳为代表的消费文化　望不降反升。因此，我们要善于拨开　如果文化生活被重新定义为娱乐的周　而复始，如果严肃的公众对话变成了　幼稚的婴儿语言，总之人民蜕化为被　动的受众，而一切公共事务形同杂耍，　那么这个民族就会发现自己危在旦　夕，文化灭亡的命运就在劫难逃。”　伦比亚广播公司著名主持人丹・拉瑟　也说：“我们已经屈从于新闻的好莱坞　化一一因为我们担心不是这样。我们　化重要为琐碎。……我们将最好的时　段给了闲言碎语和奇闻。”＠ｆ专媒的“好　莱坞化”和“麦当劳化”，把大众变成了　冷漠、鄙俗的看客。　就传媒娱乐主义而言，提供娱乐　固然也是传媒的一个重要功能，但如　果将这一功能脱离传媒“信息管家”、　“时事顾问”和“意见领袖”等其他功　能，将娱乐作为最后的和惟一的终极　目的，那么，这样的传媒娱乐主义只　能将人类带回动物的世界。说到底，　娱乐不过是传媒的手段，而责任才是　传媒的目的。　【作者系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博　士生、四川日报社会・体育部副主任）　注释：　（　（美）尼尔－波兹曼：《娱乐至死》，　章艳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４年，第　１１４页，第２０２页。　（　参见李良荣：《娱乐化、本土化，美　国新闻传媒的两大潮流》，栽《新闻记者》，　２００１年３月。　（　（法）罗兰・巴特：《神话——大众文　化诠释》，许蔷蔷、许绮玲译，上海人民出　版社，１９９９年。第１６７页。　④参见《芙蓉姐姐现象引社会忧虑　媒体：其实不必担心》，ｈｔｔｐ：／／ｗｗｗ．　ｓｏＬＩＬｈｃｎ．ｃｏｍ／ｎｅｗｓ／ｃｏｍｍｕｍｔｙ／ｎｅｔｌｉｆｅ／　２Ｏ０５０７０５０６１０．ｈｔｍ　⑤《青春的狂欢——“超级女生”背后　的狂欢》，ｈｔｔｐ：／／ｗｗｗ．ａｃｗｉｎｄ．ｎｅｔ／ｉｐｂ／ｉｎ—　ｄｅｘ．ｐｈｐ？ｓｈｏｗｔｏｐｉｃ　２８０４７　⑥（美）道格拉斯・凯尔纳：《媒体奇　观——当代美国社会文化透视》，史安斌　译，清华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３年，第２页。　（　《答美国＜广播与电视＞杂志记者　问》，栽《世界广播电视参考》１９９９年６月。